借招牌跑马圈地 未名集团资产重组路坎坷
北大未名集团面临困境,其虽然长期以“北大光环+上市公司+医药赛道”的逻辑在全国多地承揽多个产业园,但因资金链紧张、导致很多项目运营困难。目前,企业虽然正在进行资产重组寻求脱困,但进展似乎并不顺利。
北大未名集团长期以来以“北大光环+上市公司+医药赛道”的逻辑在全国多地承揽了多个产业园,且预期中的投资额往往达百亿元以上。但在未名集团爆雷后,所承揽的项目也受到了不小冲击,譬如合肥项目的运营就很惨淡,未名集团董事长潘爱华也被项目合作方大股东免除了职务。
未名集团也曾投资过多个有IPO前景的医药企业,如和科兴生物联合投资的北京科兴,在新冠疫苗的研发中就大放异彩。当然,投资过程中,也有项目存在对赌失败的风险,如在美IPO的BioAtla身上就是如此。
借“北大+上市公司”招牌跑马圈地
北大未名集团是由陈章良、潘爱华于1992年共同创立(陈章良后曾任北大副校长),位列北大四大校企之一。但从方正、未名爆雷的结局来看,北大对这些校企的约束力很有限。有未名集团的合作伙伴相关负责人郭先生向《红周刊》记者表示,未名集团的业务模式并不复杂:北京大学的招牌+上市公司平台+前景广阔的生物医药和大健康赛道,以发展产业的名义与政府商谈政策与资金支持,“未名集团在全国多地向地方政府兜售合作项目,地方政府出地皮和厂房,未名集团只需要提供PPT。”
据记者的不完全统计,未名集团在各地的项目主要有:位于保定唐县的古北岳生物经济示范区,宣称投资120亿元;位于合肥巢湖的半汤生物经济实验区,宣称投资200亿元;秦皇岛的北戴河生命健康产业创新示范区的未名国际健康城;长沙湘雅健康谷项目,宣称投资50亿元;长沙未名青羊湖国际森林康养中心;湖南常德生物经济高科技展示园区;长白山市生物经济示范园区;长春市未名生物经济示范区;怀化市通道县大健康产业示范区;荆门市漳河大健康产业创新示范区;济南章丘北大未名(山东)生物科技城;徐州睢宁县康养小镇……
“未名集团看起来在全国各地拥有巨大的产业规模,但实际上多由各地政府买单,其在各地的园区基本是政府或国资代建模式。”郭先生坦言。因项目太多、缺乏管理能力,未名集团有多个项目出现了烂尾:古北岳生物经济示范区等的施工基本停滞;长沙湘雅健康谷的合作方为湖南知名医院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公开信息显示,湘雅医院已于2019年12月底,宣称终止与北大未名集团的合作……另外,还有不少项目只停留在战略协议阶段,实际业务并未开展。
未名集团在项目投资中,还往往要求其他股东以现金入股,而自身则以拥有的药物权益入股。然而其医药资产却存在未经其他股东同意的情况,既被未名集团用于抵押给上市公司。或者在其他股东完成实际出资后,未名集团未做药物权益变更,或药物权益被用于抵偿债务,如国泰元鑫发行的“北大未名股权投资专项资管计划”就属于这种情况。
郭先生直言,“未名集团旗下所谓抗体药物、先进生物医药企业股权投资等,实际资金来源也为民营投资机构,未名方面仅挂一个普通合伙人的名头,并未实际参与项目管理,或者投资前承诺由未名管理,但实际上未聚焦于管理主业,这也是众多投资项目纠纷案件产生的原因。”
2019年后,未名集团的资金链已经出现了断裂迹象,且诉讼也是越来越多,但公司依然还在全国跑马圈地。譬如据徐州地方媒体报道,2019年7月底,徐州空港经济开发区与未名新材料有限公司签约新能源产业园项目,与北京未名智慧健康产业管理有限公司签约康养小镇项目,共投资约14亿元。
值得一提的是,潘爱华和“明天系”掌门人肖建华还可能存在交集,二人均毕业于北大。“潘曾在饭桌上讲过,肖建华刚毕业时还做过他的秘书。”有未名集团的合作伙伴向《红周刊》记者透露。公开信息也显示,北大生物城由未名集团开发建设(未名集团参股的北京科兴办公室也位于北大生物城),而肖建华曾在1992~1994年时,任北大生物城筹备小组办公室主任。
合肥项目成资金“黑洞”
挥之不去的大股东侵占阴影
未名集团爆雷还冲击到其参股、投资项目的后续推进,并引发部分合作伙伴不满。郭先生向《红周刊》记者表示,未名集团借发展生物医药产业、健康产业为名与地方政府合作,但在政府完成工程代建后,却因未名集团无力管理经营,园区主体公司陷入困顿。
其实,即便未名集团早已出现资金链断裂迹象,“未名集团仍继续以‘北大校企’的光环,向各地政府描绘伟大蓝图,进而说服政府为其代建新的园区,并反过来以政府继续代建新园区为由欺骗债权人‘未名集团仍然形势大好、只是需要时间。’”郭先生表示,未名集团把负债累累的业务抛给了地方政府和债权人。以合肥半汤生物经济实验区为例,该产业园由未名集团旗下的安徽未名生物经济集团负责建设。早年的宣传通稿显示,项目预计总投资200亿元,建成后仅抗体类药物的年产值就将达500亿元,可实际进展却要慢于预期,且2018年前后还出现了资金紧张的迹象。
《红周刊》记者留意到,在人民网“领导留言板”栏目下,有自称是安徽未名生物医药有限公司的员工在今年1月中旬时反映,“公司拖欠员工(全部人员)工资4个月”,2020年9~12月工资未发,并欠发很多员工的报销款。
安徽未名生物的股东还包括合肥城建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和知名财富管理公司恒宇天泽。天眼查APP显示,恒宇天泽通过北京天和盈泰、西创投资共同持有安徽未名生物72%股权,潘爱华任公司执行董事,未名集团副总裁罗德顺兼任监事。
但恒宇天泽和合肥城建投资公司均已诉诸于法律手段:(2020)皖01民初2901号裁判文书显示,合肥城建投资公司已起诉安徽未名经济集团等;北京天和盈泰则通过司法判决获得了安徽未名医药有限公司44%股份。
恒宇天泽的一位高管透露,经过漫长的博弈后,终于推动了地方法院以法拍的形式来处置未名集团持有的安徽未名股权,两次流拍后改为以股抵债。这位高管还表示,恒宇天泽是物业运营商宝蓝股份的大股东,其在北京管理了11个楼宇园区,恰好契合半汤生物经济实验区的商业模式。
虽踩对医药赛道,但倒在了曙光前
对于未名集团参投的诸多项目,杨先生等受访者表示,整体来看,与未名集团相对独立的企业,如北京科兴发展得就较好。未名集团能够一定程度干预的企业,如上市公司未名医药发展的得就不如人意,而直接管理的企业,如安徽未名生物医药、长沙湘雅未名等受未名集团爆雷事件影响,已有不少陷入了停顿状态。
不过得益于医药赛道的广阔前景,部分项目确实有较高的孵化前景,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项目要算北京科兴。公开信息显示,未名医药和科兴控股(香港)有限公司共同成立了北京科兴生物制品有限公司(简称“北京科兴”),后者是国内重要的疫苗研发企业。早在“非典”时期,北京科兴率先研发出了SARS病毒灭活疫苗,后又参与了禽流感疫苗的研发。在2020年新冠疫情突然暴发后,疫苗的研制成了抑制疫情的关键之举,而国药集团、北京科兴中维则是国内最主流新冠疫苗研发生产商之一。目前,北京科兴中维的疫苗已出口巴西、智利等多国。
科兴生物也早在美股上市,但受2009年中概股造假风波等事件的冲击,其价值一直得不到投资人认可,总市值仅约6亿美元。2016年以来,以总经理尹卫东为首的科兴管理层和未名医药都发起了对科兴生物的要约收购,而科兴生物在2019年后也长期停牌至今。以2020年突发的新冠疫情对疫苗药股影响来看,若能在科创板IPO,则其估值空间不可想象。
“潘爱华很可能是指望靠着北京科兴来翻盘。”未名集团的合作伙伴代表郭先生表示,对于未名集团而言,北京科兴可以算是其投资的最有价值的“独角兽”,而这也是潘为何执意要拿下北京科兴控制权的动机。
郭先生透露,据其所知,未名集团和潘爱华确实搭建了北京科兴早期的企业架构,但后续的运营和技术研发跟未名集团关系不大。“未名方面控制了科兴的一些关键印章,这成了潘钳制科兴的工具。”未名集团和科兴生物的矛盾也在2018年陡然升级。
“他(潘爱华)也是想坑我们,才造成后续一系列事情的。”科兴方面的媒体联系人刘沛诚向《红周刊》记者表示。
除了参股北京科兴,得益于美股宽松的上市门槛,未名集团投资的一些其他项目也成功在美股IPO,如和恒宇天泽共同投资的BioAtla就在美成功挂牌。2015年,未名集团与BioAtla达成合作协议。另外公开信息显示,恒宇天泽也曾发行了“亚马逊三号北大未名BioAtla投资基金”,基金规模3500万美元。未名集团则承担对赌义务——如在规定时间未能上市,未名将按照本金+10%/年的估值回购其他股东的股份。
未名集团合作伙伴的一位高管向《红周刊》记者直言,未名集团除了承诺了担保和回购外,并未提供太多的其他资源。“未名出事后,其已无力回购,公司就按照对赌协议拿下了未名持有的BioAtla股权。”2020年12月,BioAtla在纳斯达克上市,最新市值接近15亿美元。前述高管透露,BioAtla目前上市的资产只占其3个主营业务中的一项,“很看好BioAtla的发展”。
除了投资的项目未能获得有效回报外,因未名集团资金链紧张原因,拖累了旗下的A股平台未名医药也屡屡被罚。2020年1月,山东监管局发布的行政监管处罚决定书显示,2017年~2019年6月,未名医药全资子公司未名生物医药有限公司等,与大股东北大未名集团及其关联方发生非经营性资金往来事项,且未按规定履行相应的审议和信披义务。基于此,证监部门对上市公司、董事长潘爱华、总经理丁学国等出具警示函;2020年6月,未名医药因信披违规问题再次吃到警示函。
资产重组不顺畅,战投尚不明朗
分析未名集团之所以能四处跑马圈地、大规模融资现象,在很大程度上是受益于其身上的“北大”光环。前述受访者透露,由于校企改制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至新世纪初,彼时相关方对“北大”光环的认识还不够深刻,北大方正、未名集团的股东每年只需要向北大缴纳一笔不多的钱。
随着方正、未名接踵爆雷,北大正在推进与校企的切割。据《财新》报道,战略重整方是珠海华发或泰康人寿。此前《红周刊》曾报道,未名集团将在资产重组完成后与北大脱钩,顺利的话2020年11月前就能完成,但实际进展略慢于预期(工商信息显示,北大持有未名集团的股权尚未发生变更)。
“未名集团曾经和中国通用技术集团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我们亦向未名员工了解过战投信息,获悉也仅有中国通用。”未名集团一家合伙方的员工李先生表示。公开信息显示,2019年4月底,潘爱华代表未名集团和中国通用技术集团董事长许宪平共同签署了战略合作框架协议。中国通用技术集团是国资委批准的以医药为主业的三家央企之一。但到目前为止,双方并无进一步的深度合作迹象。
另外,李先生还向《红周刊》记者透露,“未名集团还曾在2020年和山东高速谈过,但是没谈成。”山东高速集团在2016年确立了多元化股权投资的路线,积极开展金融/医疗等领域的投资,其一度接近收购九鼎系的主要资产九州证券,所控股的威海银行[9677.HK]也在2020年10月IPO。
值得注意的是,近几年的校企改革中,高校孵化的企业从高校剥离,完全回归社会是政策大方向。“北大也拥有未名集团的部分资产,但这一部分资产会由哪个国企来接,到目前尚不清楚。”李先生如是说。
关于未名集团、未名医药的诸多问题,《红周刊》记者也通过电话和邮件方式向未名集团相关负责人、未名医药董秘办求证,但截至发稿未获回复。(惠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