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年，bp首席经济学家戴思攀再次来到北京，并向外界公布2023年中文版《BP世界能源展望》（下称“展望”）。

6月6日，英国石油公司（bp）发布《展望》。在本期《展望》中，bp使用了三大情景，即“快速转型情景”、“净零情景”和“新动力情景”进行了探讨。

与往年的《展望》相比，2023年版本将去年的两大事件纳入考量：俄乌军事冲突和美国通过《通货膨胀削减法案》，并对它们所带来的影响进行了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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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快速转型情景”和“净零情景”探讨了能源系统内不同要素如何变化才能大幅降低碳排放。《展望》指出，在“快速转型情景”下，到2050年之前将二氧化碳当量排放量（CO2e）减少约75%（相较2019年水平），在“净零情景”下减少95%。

戴思攀在发言中称，可再生能源所占的比重会从2019年10%上升到35%-65%左右（2050年），尤其是风能和太阳能。

在可再生能源中，戴思攀还重点提到了氢能，并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瑞士军刀像一个小的机器和设备，有20多把刀片，还有螺丝矩形，有了它干什么都行。有人说氢能就像是瑞士军刀，是多才多艺的，干什么都行。”戴思攀说。

不过，在他看来，由于氢能成本高昂，因此在目前阶段氢能更像是“香槟酒”，“只能在特殊的情景当中才能使用”。

发布会结束后，戴思攀接受了媒体的专访。

以下是专访节录：

问：在全球范围内疫情基本结束，后疫情时代您认为能源产业发展会出现哪些新的趋势？

戴思攀：我也亲眼见证过去几年新冠疫情的历程，我整整有一个月时间待在家，甚至我有一年半的时间没有去办公室上班，尽管疫情本身已经过去了，但很多事情因为新冠疫情永远改变。

但我又很快发现新冠疫情之后世界恢复的速度也非常快。由于新冠疫情当时我们形成一些习惯可能现在还保留，比如更多的人居家工作，不需要老是出行、通勤，但是这不算根本性改变。

我认为俄乌冲突会有巨大的影响。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能源危机，比如说1973年、1974年，当时阿拉伯的石油禁运影响到了大多数的西方国家，从那儿以后能源体系就发生了重要变化，也就是石油在能源体系当中所占的份额就开始下降，从来都没有恢复到之前的位置。

比如日本，日本福岛核泄漏导致一场能源危机，从那以后日本对待能源发展政策发生了重大变化。所以我认为，这次俄乌冲突会产生长久影响。

问：俄乌战争之后，全球对能源安全都更加重视。在光伏领域，美国和欧盟等都在扶持本土光伏制造业，它们会面临哪些挑战？

戴思攀：要生产自己的风电机和太阳能设备，不需要自然资源，这是制造业的问题，所以在欧洲和美国发展制造业，不需要天然气资源的储备。但其中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些光伏和风能产品需要关键原材料，一些关键矿物质主要在少数国家生产，所以欧洲和美国希望建立起自己的安全供应链，使它们能够获得这些稀缺的矿物质。

虽然它们和石油、天然气不同，但还是会依赖于原材料。中国在光伏方面非常领先，因为中国擅长生产光伏板，中国的制造业效率非常高。但是如果其它国家担忧对一个地区或一个国家的依赖过高，这些国家就必须接受较高成本。

获得能源安全要付出一定成本，所以政府要决定是不是要承担为能源安全所增加的成本。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关键原材料、矿物质是不是能够获得；二是你可以建立自己的生产企业，这些生产企业效率可能并不像中国的效率那么高，这就会增加供应链的成本。

问：提到能源安全，刚才在演讲中您强调成功的能源转型必须解决安全性、可负担性和可持续性三重挑战，何来平衡经济性、可负担性与安全和更低碳之间的平衡？

戴思攀：经济性问题非常关键。总的来说能源转型是缺乏经济性的，但是它需要我们接受和投资，必须为能源转型提供融资，这是要承担的成本。

另外，能源转型还需要发达国家提供融资给发展中国家，否则发展中国家就无法承担这个能源转型的成本。能源转型会使所有国家都获益，所以发达国家应该提供资金。

另外非常关键、非常清晰的一件事情，能源转型延迟越久成本就越高，如果你认为今天的成本过高，再等五年成本就会更高，所以最理性的做法，就是现在采取能源转型举措，快速采取行动，采取可持续性的发展道路。

问：您预测过风能与太阳能的发电量将在展望期内增长约20倍，达到4万至4.5万太瓦时，您预测全球光伏市场未来集中式或分布式哪个会占比更大？

戴思攀：根据权威机构发布的数据，中国2022年光伏新增装机 87.41GW，同比增加 59.3%。其中，大型地面光伏电站的占比为 41.5%，分布式光伏电站的占比为 58.5%。

去年，德国的太阳能发电装机容量显著增长，如果你看它的结构，会发现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屋顶的太阳能光伏发电，这表明人们和家庭其实也担心自己家的供电安全，会不会什么时候停电。

因为天然气变得很昂贵，从而使得电价飞涨，就使得老百姓都动力在自己家屋顶上装太阳能组件。不同国家具体情况会不一样，发展太阳能发电的情况不一样，所以他们在分布式、集中式的选择也不一样。

问：今年10月1日，欧盟碳边界调节机制正式开始运行，中国新能源企业很担心出口成本增加，您怎样看待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bp在碳足迹管理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戴思攀：这个流程很快就要开始，可能要到2026年它的影响会更加显著。CBAM（碳边境调节机制）的作用是什么？目的其实很清楚。

一个欧洲国家对本国工业征收很高碳税，这个国家又允许别国向自己出口，别国的制造商没被征收碳税，这就使得欧洲企业处于非常不利的竞争位置。

比如说我是开一个石油炼油厂的，我们炼油厂所在地征收的碳税很高，我就会想把我的炼油厂迁离欧盟，在别国炼油，再出口到欧洲，这样成本反而更低。

这样对欧盟有两个影响，一是这些产业外迁，二是本国市场上销售仍然是碳含量比较高、碳足迹比较多的产品。

基于以上理由，我能够理解为什么欧盟要出台碳边境调节税，为了使本国企业仍然具有竞争力，同时又希望能够逐渐减少所销售产品的碳含量。

但它也有矛盾，征收碳边境调节税在行政来说很难执行，或者说它的行政操作成本很高，且别的国家会认为你在搞贸易保护主义。

从直觉来讲，这种碳边境调节税会有重大影响。但今年应该影响不大，2026年开始影响比较大，所以拭目以待。

我们也没办法预测这个政策全面落地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因为它有不同的组成部分。就欧洲企业来说，它们深受高能源价格的苦，交的税也很高，所以欧盟也想让自己的企业仍然具有竞争力。

问：美国推出了《通货膨胀削减法案》来扶持本土新能源产业，您觉得我们会看到更多类似的法案出台吗？

戴思攀：我个人认为是会的。

有两个原因，一是美国的法案力度很大，尽管美国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但想要让美国实现自己的减碳目标，即2030年碳减排达到55%仍然不够，这就说明更多的政策还需要出台。

第二个原因，西方国家也都承认，能源安全离不开政府的政策发挥作用。

问：包括中石油、中石化在内的油气公司目前已经入局新能源领域，您也提到bp去年的新能源投资比例达到30%。请问未来传统油气公司有没有可能成为新能源巨头？在那样一个时代里，bp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戴思攀：bp有清楚的战略目标，就是要成为净零公司，即在2050年之前实现净零目标。这个净零包含三个维度：本身运营应该达到净零；从地下开发的能源碳足迹达到净零碳排放；向全世界销售的产品实现净零碳排放。

实现三个净零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很大程度上来说，我们必须在化石能源之外发展新的行业，包括低碳的氢，蓝氢和绿氢都会发展；包括生产风能和太阳能。

其实，很多电并不是直接向市场上、向家庭进行销售，而是在产业链当中发挥作用，比如说可以用来生产绿氢，或者可以用来给电动车充电。所以我们第三部分业务就是给电动车充电业务，即充电站。

第四个是各种各样的生物燃料。bp大幅投资于生物甲烷，进一步发展生物甲烷业务，还会生产各种各样的生物燃料，包括可持续的航空燃料。

我们也会发展天然气、发展化石能源，同时也会关注碳排除技术，会生产天然气，但必须加上CCUS碳捕集、利用和封存。

问：您在演讲中提到氢能有一个比喻，比作“瑞士军刀”和“香槟酒”，能否解释一下它们背后的寓意？

戴思攀：大家都知道瑞士军刀，瑞士军刀像一个小的机器和设备，有20多把刀片，还有螺丝矩形，有了它干什么都行。有人说氢能就像是瑞士军刀，是多才多艺的，干什么都行。

氢可以发挥非常重大的作用，我希望通过这两个比喻能够了解氢能的作用，氢能已经进入到三四个市场。首先，作为原材料替代灰氢，就是绿氢、蓝氢。

另外，氢能的需求已经存在，比如说在原材料方面需要氢能，所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通过一些措施使更多的氢变成绿氢。在我们的分析当中，氢能在工业领域有更多应用，很大一部分替代煤炭或者天然气来生产钢铁，比如使用氢能来做还原剂和做能源的来源。

氢能在交通方面也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有的是纯氢的形式使用，比如在道路、交通、卡车当中使用氢能。在我们的分析当中可以看到，很大一部分氢能在交通领域的使用是氢燃料的形式存在的，比如氢能所产生的喷气燃料，或者海上运输中氢能所衍生出来的氨或者是甲醇等，氢能衍生燃料会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

但也有人说，别忘了氢能很昂贵，所以认为氢能更像“香槟酒”。它的味道很好，但只能在特殊的情景才能用。所以我们在讨论氢能的时候就需要对它进行设定，它是香槟酒还是瑞士军刀。

目前就我本人来说，我觉得它确实更像香槟，但它不是那种最昂贵的香槟，也就是说还是能用的。

我们认为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瑞士军刀），但在可见的未来氢能的生产成本还会保持较高的位置（香槟酒）。

（图片来源：veer图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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