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ch星球

文| 翟元元

封面来源 | 图虫创意

去年7月份开始，阿里、腾讯、字节、京东、华为等互联网大厂陆续发起史上最大规模校招，字节招聘人数最多，高达8000多个，腾讯也释放出7000多个岗位，华为甚至开出百万年薪招聘天才少年。巨头们纷纷开启人才军备竞赛，争抢第一批顶尖人才。

然而，不过一年的时间，大厂对于应届毕业生的接收能力便呈断崖式下跌。2023届秋招，字节招聘岗位从去年8000+降至3000+，阿里秋招比较晚，8月18日才开放岗位，没有对外公布具体岗位数，但不少秋招群里猜测的HC（人员编制）数据是500+。巨头们的秋招人数几乎创近五年来规模新低。

（备注：各公司秋招人数，Tech星球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坑少人多。数据显示，2022年高校毕业生人数为1076万，而2023年毕业生人数预计为1174万，多出近1百万人，再创历史新高。

应届生们的焦虑也与日俱增。“科大讯飞今年加起来600个HC，已经收到23万份简历，研发只有300个左右”，“听说网易10个HC的岗位收了10w+简历”。一份聊天截图在各个2023应届生秋招群里流传，万里挑一的招聘让今年秋招变得格外激烈，耸听的简历数字进一步放大了应届生们的焦虑。

Tech星球就此向科大讯飞、网易方面求证，科大讯飞集团公关部总经理韩煜尘告诉Tech星球，目前科大讯飞外部收到主动投递过来的简历是11,000多份，当然这不包括内部员工推荐（内推）的，内推数据要大于外部投递一些。但总量也不会是几十万。网易方面则称，传闻数字为谣言。

虽然10000：1的应聘比不实，一定程度上可以减少应届生们的焦虑，但今年秋招的激烈竞争确实在真实上演。

大厂缩编，几百HC收到1万份简历

春招冷，秋招更冷，作为一年之中接收应届毕业生人数最多的秋招，在今年，可以说是降至互联网行业近5年来的冰点。

与今年秋招“寒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去年各家互联网大厂还在上演“疯狂的抢人大战”。字节连续三年扩大校招规模，去年秋招岗位创新高，直接释放出8000+岗位。腾讯也是连续四年扩招，公开数据显示，从2018年到2021年，腾讯公布的校招计划人数分别为3100人、3000-3500人、5000人，7000人。但今年，两家大厂秋招来了个急刹车，招聘人数直接腰斩。

各家秋招人数均有不同幅度的下降，BAT以及TMD几家头部大厂秋招人数，加起来可能不超过3万。

中小企业招聘人数更少，招聘几百人已属招聘大户，还有不少公司秋招人数为个位数。韩煜尘向Tech星球表示，今年讯飞公司人员增长总体会控制在5%左右。目前科大讯飞员工总人数在1.5万左右，如果按照5%计算，科大讯飞秋招人数可能不超过600人。

需求端与人才供给端严重失衡，简历投递数量远远大于企业招聘人数，夸张的应聘比因此变得司空见惯。比如，科大讯飞收到的简历虽然没有23万份那么多，但也在1万多份，即1.1万简历：数百个HC。

坑位总体变少，上游传导到下游，导致很多人连面试的机会都难以获得。一位字节校园大使称，经他内推码推荐的简历数量为1150份，其中只有28人参加了面试。

海投简历因而成了不是办法的办法。2023届应届毕业生小雨向Tech星球表示，自6月份以来，他通过牛客平台已经投递了大小100多家公司，但大都石沉大海，至今没有一家公司约面试。一般企业招聘的流程是，学生们先网上申请投递简历，然后笔试，之后是不同轮次面试，最后发放offer。而现在，小雨只接触到笔试，面试环节看起来似乎都遥不可及。

面试机会同样稀少的还有应届生Zoy，她向Tech星球表示，目前收到的笔试大概有10家，获得面试的只有一家。

投递简历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成本，小雨称，投一家公司，就填一次基本信息，有些公司填信息非常麻烦，只能一个一个填。6月份投企业是提前批，现在投企业正式批。但先下手并没有为强，投递简历早晚并不能决定简历通过筛选率。

秋招的难度在增加，Zoy表示，2023届，简直是异常激烈的秋招。小雨感慨道，以前师兄们都没有这么难，今年格外难。

小雨将“0面试”机会的原因归结为学历。他本人是广东工业大学硕士生，专业为c++后端之类，即便是硕士，在他看来几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学校属于“双非”（非985、非211高校），竞争优势几乎没有。“感觉笔试成绩没什么用，反正都是看简历，985的人都招不满，轮不到我”。

Zoy同样认为，简历才是秋招的绿色通行证。“985本+海外研究生+三段大厂实习”是标配，需要叠加buff才能打怪”。

竞争加剧，应届生“仰卧起坐”，7000元报面试指导班

秋招从去年的高峰几乎坠入谷底，招聘市场上约定俗成“金九银十”的说法，也因此被重新定义，不少00后将其重新命名为“铜七铁八，九十回家”。

人才密度过高，不可避免就狭路相逢。

Zoy向Tech星球展示了一些同辈竞争者的背景，蒙牛公司个位数的战略分析师岗位，工作地点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应聘者背景分别为北京大学、耶鲁大学、芝加哥大学、清华大学等名校。“双非”学校的Zoy主动认怂，“我觉得给我发offer的可能性，不如我直接去买彩票中大奖的可能性大。”

试图通过进大厂实习经历弥补简历上的短板，也变得不再具有竞争优势。大厂实习经历的含金量正在被稀释，Zoy表示，她从大一就开始实习，一直卷到现在，积累了6段实习经历，但实习经历的边际效益不断递减，其他人也大多是好几段大厂实习经历。最终她在自己简历上只写了三段。

事实上，简历并不总是奏效。一位Top2（清华北大）的本硕应届生在校招群里表示，她本人Top2本硕+3家大厂实习经历+1家VC（风险投资机构）机构实习经历，应聘字节战略岗，还是被字节筛掉了简历。985、211院校的学生在大厂筛选简历标准面前，瞬间失去学历优越感。

找工作面临的压力与焦虑，因而不断被放大。一位应届生在社交媒体上总结道，上次感受这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压力还是在高考……哪怕托福和考研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而大厂秋招，好多为一次投递机会。

“仰卧起坐”成了这届应届生们的常态。南京大学2023应届生小冯向Tech星球总结，她现在的状态就是“仰卧起坐”，即，看到大厂开放秋招名额，就猛投简历，投完简历后只能躺平等结果，如果有公司通知面试，那就是突然起坐。总之，面试成功就支棱起来，被刷掉后就又躺平。

焦虑的外化表现也很突出，应届生们试图抓住一根根救命稻草。小冯称，她加了好多秋招群，大家在群里讨论或模拟大厂面试。此外，每天她还会在小红书、脉脉、牛客这些平台之间反复切换，查看别人分享的面试经，面试心得。这还不够，她还花费7000元报了一个面试指导班。指导机构的人会教她如何修改简历，面试思维训练，像学习结构化思维，

天津大学硕士生小付同样支付7000元报了一个面试指导机构，尽管他本人是天津大学的硕士，拥有字节、京东两份大厂实习经历，并且已经手握一两家公司offer。小付的思考方式是，报班属于一个锦上添花的事情，花钱买一份保证。在自己经济可承受范围内，花钱请专业的人指导，然后找到一份月工资在2-3万元的满意工作，从ROI（投入产出比）角度计算，是值得的。

小付认为，现在竞争环境已经变了，不再是过去单打独斗，一个人总结面试经验的时代。周围人越来越优秀，大厂岗位越来越少，没有结构化思维应对面试，很容易被刷掉。

竞争加剧，学历背景优越、花钱开外挂的求职者，一齐将秋招难度推上了新的高度。

薪资预期降低，就业分流考公务员

秋招赶上大厂降本增效、裁员，注定是一场惨烈的对抗赛。

大厂们今年的主旋律依然是优化调整。腾讯最新财报显示，截至2022年6月30日，腾讯员工数量为110715名，而在今年一季度财报，截至3月31日，腾讯拥有116213名员工，一个季度的时间，腾讯员工数减少5498人。

腾讯高管在第二季度财报电话会议中表示，目前腾讯正在执行成本控制举措，后续成本仍然有进一步下降空间，未来会对人数和薪酬进一步优化。

此前业务扩张最为激进，员工规模增长最快的字节，控制人员增速也被写进CEO的OKR（目标和关键成果，一般用于企业管理）当中。据界面新闻报道，字节跳动CEO梁汝波日前更新的个人OKR显示，字节跳动将根据业务形势更新人力计划，大幅降低2022至2023年招聘计划，降低组织规模增速、提升组织效率。

上游企业端需求下降，下游人才端只能被动分流。

一家面试指导机构的内部人士告诉向Tech星球，现在企业秋招竞争激烈程度，虽然不像公务员考试那样1:10000级别的比例，但也几乎不相上下。字节一个运营方向的岗位，可能只招2个人，但投递的简历数量能达到几千个。

能同时拿到BAT多个大厂offer的人数在下降，该人士称，去年他们辅导的人中，20人进了腾讯，10人进了阿里，但今年，只有4-5个人拿到腾讯暑期实习offer。2-3个人拿到阿里offer。

小付向Tech星球表示，面试指导班几百人中，目前只有1个人拿到了阿里、字节两家公司offe，这个人是人民大学本硕，计算机专业，专业背景比较强。剩下人中，能拿到一个大厂offer的都不是很多。

大家越来越意识到，不必再向往年那样一味追求offer数量，妄想一个人手握BAT等多家offer，今年秋招能拿到一个offer就很不错了。

大厂门槛变高，2023届毕业生们开始将目光调转至中小厂，求稳成了大家的选择。小冯向Tech星球表示，暑期实习时，两个offer放在她的面前供她选择，一个是不太知名的中小企业，但好处是，实习后留下的机会比较大；一个是B站，但几乎没可能转正。权衡之后，小冯最终选择了确定性更高的中小企业，没有选择喜欢的B站。

薪资预期也在有意识地调低，一位2023应届生表示，能有月薪万元就心满意足了。

考公务员的人数在增多，小付称，他所在的天津大学化工专业，好多人备考公务员，学校老师也鼓励大家考公务员。据他统计，去年秋招，他们专业500名应届生中，80%选择留在跟本专业相关的公司，像是化工厂、药企、中石化、宁德时代等公司，剩下的20%中，5%考公务员，5%转行，5%考国内博士，5%没找到工作。

博士生也来“降维打击”，小付告诉Tech星球，他们专业一位博士生，也去参加天津街道办事处的编制考试。

还有一部分人选择考研。北京交通大学2023应届生陈曦向Tech星球表示，他们专业初步调查的意向显示，50%的人选择考研。

虽然从去年开始，互联网大厂崇拜不断被消解，但大厂依然是不少年轻人的职业首选。锐减的秋招岗位，意味着成为应届毕业生中的幸运儿，将变得愈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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